一转眼,她却又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抚摸他的脸:“妈妈对不起你,约书亚……别恨我好吗,妈妈爱你……”
“这世上只会有我爱你这罪恶的产物……”
一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女人的面目骤然变得狰狞扭曲。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儿子!”
“啊!啊!”
约书亚打着抖醒了过来,手还钳握着自己的脖子。
他满脸潮湿,不知是汗液还是泪水。迷迷糊糊的,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让他恍惚想起母亲少得屈指可数的疼爱他的举动。
大多数时候下,那个女人表现“爱”的方式都体现为近乎折磨的方式。
关于自己家族那些腐烂的秘密,约书亚也并不是不知道的。
他是被强暴的产物。
他的父亲,博纳罗蒂当时的掌权者,这个暴君般的男人爱上了自己最小的弟弟的妻子,于是谋杀了手足,然后整整囚禁了弟弟的妻子六年,逼她生下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约书亚。当然,他的生父最后的结局并不怎么好——被他逐渐变成一个毒妇的禁娈毒杀在自己的床上,家族掌权者的位子以及家族产业也被一纸不知真假的遗嘱分配给了她和自己另外一个弟弟,路易斯。
与真正养尊处优的少年不同,约书亚的幼时是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度过的。
他对那个囚笼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只有母亲成日的哭泣与怒骂,还有那幽灵般忽然出现的老男人。
他藏匿在阴影里,总是想将他从母亲身边带走,亲自养育他,但最终没能得逞。约书亚一直很庆幸这一点。
而也许,从未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为幸运的事。
罪恶的,生而不为人所爱的。
这些词语像烙铁般打在他的灵魂里,也许会从生到死。
他为母亲的死亡感到如释重负,他感到解脱,欣喜于自己能挣脱她的恨意,能独占继父的目光。他从未这样迷恋着一个人,如同饮鸩止渴一般。是美酒,也是毒药。
早就被埋葬的悲伤又死灰复燃,约书亚咬住枕头,晕乎乎的啜泣起来。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个人吻了他的额头,轻声呢喃。
“别哭,我的小天使……”
他因这哄慰而沉沉地睡了过去。
洛伦佐将床上的少年搂进怀里,像一个真正的慈父那样用湿毛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约书亚浑然不觉地蜷在他怀里,似一个安静的婴孩。淡淡的晨曦落在两人身上,洒上一层朦胧而温情的暖光。
阿尔瑟心情复杂地旁观着这如寻常家庭的一幕,一语不发。他低头端着水盆,等待男人将毛巾拧干,一遍又一遍的为发烧的男孩降温。
他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指做着这样的事,却似乎再自然不过,犹如他游刃有余的擒着手术刀,拿着一把枪,又或者玷污、玩弄约书亚的身体一样。
约书亚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他唤来阿尔瑟伺候自己更衣,当他蹲在他身前时,约书亚像往常一样挑起他的下巴,盯着男人充满血丝的双眼,轻声质问:“你昨晚说的事,你敢发誓那是真的么?你亲眼看见了?”
阿尔瑟即刻摇了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对他使了个眼色:“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约书亚少爷。”
约书亚蹙起了眉,很快心领神会。他诧异地望了望四周,终于意识到他的房间里并不像他感觉到的那么安全。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他强作平静地看了看门外:“父亲大人在家吗?”
“已经出去了,似乎是去参加一个布道者的葬礼。他过来看过您,看您生病了就没有把您叫醒。他说让您今天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
别到处乱跑?约书亚冷笑了一下,还不容易能有一天不待在他继父的眼皮底下,他怎么可能浪费这样的好机会呢?
他穿好衣服站起来,阿尔瑟给他扣上了衣扣,约书亚遣了他出去,关上门走到衣柜前,在墙上的暗格里面取出了一把精巧的手枪与一把匕首,以及一把复制的车钥匙,然后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礼拜日的那不勒斯街头格外热闹。
约书亚将车开到街边的电话亭里,他又迅速联络了自己的几个眼线,诚如他所料到的,洛伦佐去参加的正是半个月前被他私下干掉的吉利亚·胡格的葬礼。接着,他给约翰医生打了个电话。他要促成一场“偶遇”,让约翰设法接近自己的继父,在合适的时机对他进行催眠——以便于他更快速的从继父手上窃取资源与信息。
至于其他的东西,就得靠他自己夺取了。
譬如,更多的钱,还有由母亲积攒下来,却被洛伦佐逐渐掌握了的人脉,以及……本该属于他的家族掌权者的位置与另一部分家产。
他从安德的口里听说他的母亲曾经立过一份遗嘱,应该是关于家族资产分配问题的,但多半被他的继父藏了起来,或者干脆毁掉了,至今为止,他也没有见过它的影子。当然,以后也没有多大可能会见到。从他的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以后,他的继父就掌握了这个家族,他怎么会容许这份能动摇到他的地位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