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反而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瞅着他,“今天这麽孬种──平日里梗着脖子同朕较劲的秦大人给你藏哪去了?若非亲眼,不敢信呐……”
小川在地上跪着,一言不发。
皇帝抬脚,拿靴子碰碰小川的侧脸,忽然用脚尖勾起低垂的下颌,强迫他抬头,清丽如莲花般的面容平静中带颤抖。
“莫非是心里知道有地方对不住朕,才软成这个样子?”凤曦一脚把小川踢得斜斜歪倒,脸重重磕在地上,绾好的发髻都被这一踢的力道震散开来。
小川咬着牙,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头发披散,嘴角乌青一块,溢出血来。在地上趴了一会,好半天才起得来,重又跪在凤曦脚跟前。
“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吗?还是以为朕不敢杀你!秦小川──你到现在不会还以为朕对你讲究什麽一夜夫妻百日恩吧?”凤曦看他默不作声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寒光一抖,长剑带杀气,眨眼之间递到小川脖子前。
宝剑终究是宝剑,甫一出鞘便寒气森森,冷冽入骨,小川白皙修长的一段颈子忌惮极寒冷之气,此时却丝毫不退缩。漆黑双瞳下移,注视着剑身,脸上仍然毫无表情。
连死亡都无法令他动容。
凤曦不是真想杀他,只是这人冷淡的态度触怒他的逆鳞,现在更是一副“要杀就杀,何必废话”的表情,让皇帝皱紧了眉头──想饶他,又找不到台阶下。
“九重宝塔破土动工前,工匠们在地里挖出的不祥刻字石头,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把朕当傻子来诓骗吗?虽然只见过一次,朕莫非就认不出你那左手字迹?”凤曦执剑的手往前进半分,小川玉一般的脖颈上刹那便压出一道狰狞的血痕,血顺着锁骨流进衣襟里头。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敢说破,怕污了圣听。”小川眼看凤曦气得七窍生烟,方才开口道。
“修建工匠们最近吃错东西,上吐下泻,工期延误,是不是还是你做的?”沉默许久,凤曦压下了火气,神情变得极其淡漠,语气平常得好像在问小川昨晚吃什麽当夜宵一样。
这种表情反而令小川害怕,他知道凤曦动真怒,垂了头道:“微臣自知罪无可恕,甘愿领罚”
这样一拖延,户部就能有更宽裕的银子支撑西北战事,小川决不能让狄春水和数万军队白白葬送。遗人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凄凉悲楚的惨景不能重复,他要旁人再无法染指这万里河山!
“朕已经在母後陵前承诺,不出一年半,必然带她上观星楼,了却她生前遗愿。你……令朕做了失信小人。”凤曦“伧啷”一声还剑归鞘,看也不再看小川,声音类似耳语,然而小川听得清楚。
他一直以为,凤曦急着修建观星楼,是为了同心妃肆意享乐。这样想着,小川楞住了,跪在地上他看不见凤曦的神情,听声音只觉得那人好似伤怀到了极点。
“罢了──你起来。”凤曦淡淡道。小川默默爬了一会,才站得起来。
“长安城里多少人等着拿你把柄,你刚刚做下,朕这里便有弹劾你的密折了,以後要同朕对着干,也须得不留证据。”年轻皇帝神色淡淡,拿手拍去了小川衣领上的浮灰,忽然一扯,将他外面袍子掀开,剥落在地上,露出里头不惹尘埃的淡青色中衣来。
小川本来体虚,纵然在室内也经不住要打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