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凤曦情不自禁举着手指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倏忽之间,心里爬上点点滴滴往事斑痕,竟叫那一点咸涩露珠模糊了视线。
怀里的人微微挣动几下,凤曦连忙将手背过身去,仓促间不敢对视,只强作镇定道:“有了那笔款子,你去管河南赈灾,後头的早朝不用去了。”
小川短促应了声,手撑着他肩膀想勉强站起来。凤曦按住他,捡起他的衣服递过去,“夜里风凉,先穿上。”
“我今晚要回府里,两天没回去,歌儿又该大呼小叫数落了……”小川顾左右而言他,在凤曦的帮助下三两下套上了衣物,只是两腿之间仍然痛楚着,别说走路,连稍微动一下都疼得浑身颤抖。
“无妨,朕着人送你走。”凤曦一把将人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怕碰着了伤处。小川依旧用手勾住他脖子,将脸埋进头发里。
琼花灯暗了暗,似是强风的缘故,两个人影渐渐远去了。若问园子里静默无言的树木,究竟目睹了多少次爱别离,恨不得……恐怕也不见得能数得过来。
他们一直回避着的话题,一直压抑着的情感,恰恰是最重要的东西。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人生何求?然而幸福,往往却要因为许多不起眼的原因而断送。
夜里回府的时候,小川没敢惊动任何人,只唤了秦歌出来,那一直守候着他的少年迎出来的时候差点连眼圈都红了……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这哽咽的语气,好像秦小川大难不死,消失了很多年又重新出没一样。
小川从轿子里头出来,勉强扯扯嘴角,道:“数你最会哭,大惊小怪的,我不过两天没回来,跟生离死别一样。”
秦歌看他走路的姿势颤抖着,连忙搀着他,当下就晓得是怎麽回事了──他家少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总是要多多少少受些伤的,他虽然是个少年,对有些事情也大致懂得了,只不晓得那人是谁,秦小川为了保护他,也瞒得死紧不叫他知道。
轿子随即消失在夜色里,像它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炉上还坐着鹅汤,少爷没回来,我特意为少爷留着,补身子用。”秦歌面容上带一星半点光彩,少年心性又出来了。
小川心头一热,笑道:“我竟从来不知歌儿学了煲汤这门手艺?”在月色下,他脸色虽然苍白,笑起来幽灵若梦。
秦歌把眼泪咽了回去,羞恼道:“少爷净来笑我,我哪里会煲汤,还不是央求厨房的乔姐姐给弄的。”
“哦──乔儿肯替你煲汤,只怕这汤是刻意熬给你的吧,我哪里敢掠人之美。”小川升起一丝调侃之意来,他说笑本是为了转移秦歌的注意力,没想到自己的心情也奇迹般地好转了。
“少爷──”秦歌羞得说不出话来,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看小川──他虽然对乔儿没那个意思,但是到底脸皮薄,哪里架得住这样调笑。
两人玩笑逗弄之间,已经回了房间。秦歌把小川安置在床上,上上下下检视一番,才雀跃着上厨房端汤去了。
小川掸眼看这熟悉的房间,不由自主把目光挪到了墙边那幅画上,视线跟粘上了一样,怎麽也拽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