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哥,到了不下车干嘛呢,车坏了?”钱扉嗓门挺大,敲着车窗,吵吵嚷嚷的一声就让楚晏一吓,睁开了眼睛。
祁崝立刻就拉长了脸,迈出驾驶座,白了他这顶着压力一路从边境连夜开车将他带回长海的兄弟一眼。
钱扉不明所以地委屈,“干嘛啊?”
后头一个精瘦黝黑的男人笑嘻嘻的来拽他,“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咱们大嫂在车上呢,你去嚷嚷什么。”
那边祁崝已经绕到了副驾驶旁,开了门,伸手摸了摸睡得面色潮红的青年的额头,才问:“怎么样,醒了?还要不要睡?”
“不睡了,都睡了一路了。这是哪儿啊?”楚晏有点不好意思的躲开对方看着似乎是要来抱自己的手,自己下了车打量起这个地方来。
这似乎是一个位于城郊的旧工厂,离市区挺远的,无怪来的路程长得够楚晏一觉好眠。厂区建筑都有些年头了,好处是地方大,很是施展的开,楼下大片空地上开辟了一个部队里似的训练场地,场地里正有着一队人训得热火朝天,楚晏看到门口立了个嵘威安保公司的牌子。
“这是我以前同学开的公司。”祁崝道。
“什么我开的,不是说好算我们合伙嘛。”一个声音插进来,反驳道。
楚晏抬头看到一个中等身量的男人从楼里迎出来,普通人样貌,却满面笑意,显得亲和极了。来人正是祁崝话里的齐威。
楚晏知道齐威,他是祁崝在军校的同学,后来到了同一支部队,只不过不久右手就在一次任务里受了伤,好了之后功能受到些影响,使不上力,从一线退下来,之后索性就退役了。入伍虽然比祁崝早,年纪却和祁崝一般大,在祁崝嘴里是个爱操心的婆婆嘴。
听了齐威的这句话,祁崝只笑笑,没再说什么。虽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但他后来的编制特殊,战友里也不乏有伤有病的,又或是学历不高,手里没门技术,退伍了找工作不容易,弄起来个安保公司,也算解决一批人的吃饭问题。
楚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个啊。”
“我也得干点什么,总不能在家靠着你那点工资吃软饭吧。”祁崝随口道,又拉着他一一为他介绍听到动静纷纷聚拢来的战友们。
这些战友们大多和祁崝在一个队伍里待过,生死关要并肩作战处出来的交情,都早清楚祁崝的取向,也对楚晏和祁崝的关系心知肚明。但碍着怕楚晏不好意思,所以嘴上便就直接喊楚晏名字或是客气地叫他一声小楚警官。
只有钱扉是个口无遮拦的直性子,刚才大猛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大嫂不大嫂的话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又对祁崝那时候连养伤的时间都等不及,拉着他就千里奔袭回来好看着人的对象好奇已久,因此他脑子一打结,瞪着楚晏便是一句大嫂脱口便出,后头大猛拉都拉不住。
之前那个叫大猛的精瘦男人偷偷把他叫做大嫂的时候,楚晏并没有听到,没被叫破他还能自欺欺人,假装自己和祁崝不过是平常好友,但此刻被当面冠以这个称呼,他就有些慌了神,下意识的就抓了一把祁崝的胳膊。
对出柜这事,楚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心里那个双层小立柜。第一次打开的时候,与父母关系破裂。第二层打开的时候,又和祁崝弄到那个地步。
他实在是怕的。
祁崝回头,见到青年一下子就白了一层的脸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开他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放到了手心里,光明正大的牵住了他。
楚晏一瞬间就红了脸。
分明他和祁崝已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两个人的时候叫他做其他种种羞耻的事情也可以,但是在公共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轻微的肌肤接触他却又受不了,莫名害羞的很。
他从十几岁偷偷喜欢上祁崝的时候,就意识到他们这样的感情难以公之于众,他什么都不敢跟人说,那时候甚至没想过让祁崝知道自己喜欢他。直到祁崝觉得不对,在某一天自己反应过来,将他直接按在床上为止。
可现在周围人可疑的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的目光让他如被炙烤,楚晏禁不住想缩回手来,但祁崝攥得意外的紧且沉,仿佛牵住了他右手的并不是另一个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牢牢勾住海底泥沙的重锚,将他坠在原地,亦定住了风雨中所有飘摇。
一群人聚在下面起了一阵哄,才在齐威的发号施令下转移阵地到楼上一个空会议室里,预备吃饭。
一起上楼的时候,祁崝拉着楚晏走在最后,跟他偷偷咬耳朵:“你怕什么,在这不会有人敢说你闲话的,也没人会往外多嘴。之前你带我去见了父母,我爸妈的情况你知道的,只好带你来见见他们了。”
“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楚晏微嗔道。
“你还好意思怪我?你自己说你最近哪天不是回了家倒头就睡,给我机会说话了吗?”提起这个,祁崝也忍不住怨怒。
楚晏只好乖觉认错,“对不起,对不起。”
他近来是越发好拿捏了,对着祁崝脾气软的不像话,即便不在主奴的情景里,也是千依百顺的。况且祁崝带他来见战友,他虽然一开始不知该如何应对,但缓过神来之后,心底便生出甜津津的滋味来,那一点甜如流淌的金色蜜糖慢慢淌遍了全身,让这向来少见舒展容颜的小楚警官看着身边男人的目光都像小动物似的绵软。
两个人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些家长里短,让不经意回过头来看到的钱扉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被他们冷脸暴脾气怎么看怎么该光棍一辈子的祁哥喂了满嘴狗粮。
会议室里放了个大圆桌,他们一群人正好满满攒了一桌。这时候汤底已经咕嘟嘟的煮开了,雪白的蒸汽蒸腾上来,熏得一室温暖,香气扑鼻,各色涮材在桌上码得满满当当,叫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凛冽冬日,还有什么比能和朋友们吃一顿火锅更幸福的事情呢。
而这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一层羊肉一层酒垫下肚去,气氛便更是火热起来。
楚晏看出来祁崝和他这帮战友在一起,兴致也挺高的,平常不太爱喝酒,此时却一杯一杯毫不含糊地往下灌。
只是待有人要来敬楚晏的时候,祁崝才脸一板,将人赶到一边,他顾忌着楚晏上了十来天班辛苦,打定主意今天不准他喝酒,自己往人身边一坐,逮着每个空隙给楚晏从那群饿狼嘴边抢肉吃。
直到酒过半巡,祁崝喝得有些上头,才有些顾不上楚晏,被人一拉,就坐不住得端着杯子拼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