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有重兵把守,辰夙认得几个,都是王爷身边的亲信。
此次同王爷府外密会,是两人昨日商定下的。在外人看来,小侯爷依然重病不起,从府内出来一顶轿子毫不出奇。但在有心人眼里,这或许是什么危险的信号。
辰夙归家在即,已经没有时间慢慢耗着,等待角力耐心的胜负,只好主动出击,一劳永逸。
“姐夫,考虑得如何?”辰夙迫不及待开门见山,“我的主意能不能行?”
王爷将手中折扇放在案上,抿一口茶水,方道:“若按你所说,倒是个省时省力的办法。只是网子太疏,怕是逮不住那只滑溜的王八。”
辰夙知道自己思虑不周,正待开口求教,王爷又道:“不过,这样也够了。但有一点……”
听完王爷的话,辰夙大惊:“姐夫是万金之躯,怎可如此冒险?!”
王爷似笑非笑看着他,辰夙立时了悟,自己那点算计怕是藏不住,不免讪讪一笑。
“其实无论何处都是一样,对半的机会,你不会让我守在——”王爷话音未落时,猛然见到辰夙举起茶盏,衣袖下滑,露出腕间一枚明晃晃的齿痕。
辰夙似是察觉有异,看到王爷盯着自己手腕不放,急忙放下茶盏,特意露出手腕,故作羞赧道:“家里养的小傻猫,看着乖乖巧巧,其实牙齿利得很,逗极了就喜欢咬人。让姐夫见笑了。”
王爷深吸口气,沉默片刻,道:“昨日你说想知道……那些事,眼下倒是有些空闲。”
辰夙精神一震,坐直了身体。
“往事总是说来话长。”王爷执起折扇,漫声道,“辰夙,喝杯茶吧。”
事实上,王爷压根是在唬人。他让辰夙做足听一个漫长故事的准备,结果却只说了两句话。
他们少年相识,倾心相恋。
然后他娶妻生子,他远走他乡。
“……姐夫,你不是说说来话长吗?”
王爷理所当然地点头:“所以我长话短说了。”
辰夙郁闷极了。这算什么,没头没尾的,连前因后果都没有一句,两个人为何分别也不知道。
似是看出他的意思,王爷悠然道:“自我娶了你姐姐,他就再没有让我见过他。”
“……为什么,你既心有所属,为什么还要同我姐姐成亲?”辰夙咬着牙问。
“临阳郡主才貌俱全,贤良淑德,是王妃的不二人选。”王爷似乎回忆到什么往事,唇边漾起微微笑意,“可他不会争夺一个女人的丈夫,不会抢走一个婴孩的父亲。他就是这样,自己一心一意,也容不得他人三心二意。倘若不是他突生变故,心智受损,未来几十载岁月,我怕是再见不到他一面。”
辰夙哑然。
虽然提及往事,可王爷面上却只有淡淡笑意,话音中亦毫无愤懑,显是业已释怀。然而,与心爱之人生生分离、再会无期的痛苦,当真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吗?
“你也莫要忘了,他日你娶妻生子,定要为他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她现在不同往日了。”王爷眼底浮上淡淡疲惫,摆摆手送客,“辰夙,好自为之吧。”
第41章
数日后,南风忽至,城外冰消雪融。然而春光未至,大地依旧沉寂荒芜。点点残雪挤在大树光秃秃的阴影下,仿佛落了满地的白梅花。
辰夙自轿内走出,长长伸了个懒腰。
“侯爷,怎么舍得出来啦?”洪亮的声音跃过众人,伴着一声马嘶,一豪迈青年策马而至,一个急停,漂亮地立于轿旁。李伯之跳下马,打趣地朝辰夙挤了挤眼睛:“许久未见,还以为你骑术荒废,没想到是越见精湛呀。”
辰夙整整衣襟,慢条斯理取下肩头上落的一根柔顺长发。这发丝与他发色不太相同,他拈在手上绕了几圈,拔下自己一根头发捻在一起,系上腰间的玉环:“李大,听闻你去年是这春骑会的魁首?真不赶巧,恐怕今年的春骑令便要易主啦。”
相传在远古时代,北地一年到头都被白雪覆盖。一日有仙人骑天马而来,所到之处,春暖花开。自此,每当初雪降下后的第四个月,北地便举办春骑会,骑手们自城门向南山策马狂驰,仿效仙人之举,迎接春日到来。
这可是每年年关头一件大事,参与者众多,无论官家寒门,只要是十八至二十二岁的男子,皆可参与最终春骑令的争夺,得春骑令者,便可驱马游街,享受莫大荣光。去年正是李伯之力压群雄,一骑绝尘拔得头筹,也不知引得多少少年少女暗自倾心。
“咱俩兄弟之间,何必抢来抢去?”李伯之黑着脸,“你又不愁没姑娘喜欢,要这劳什子做什么。”
辰夙笑眯眯道:“前几日听了你的故事,痴痴一直觉得很威风。我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当然要让他看看到底有多么威风呀。”
李伯之有苦难言。辰夙前些时日出府办事,放心不下那个小傻子,就让他去守着。他闲来无事,讲了讲自己春骑会夺魁的光荣往事,可能稍微夸大了那么一点点。那小傻子立时心向往之,崇敬的目光着实让人受用。李伯之一时得意忘形,等回过神来,才看到不知何时回来、正虎视眈眈的小醋坛子,不,大醋池子。从此就被这么记恨上了。
辰夙自幼习武,精于骑射,赛马自是小菜一碟。况且他身份贵重,这次亲自出面直指春骑令,说不得有多少人会稍微“谦让”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