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没错,我是在脏水里沤过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就算擦再多药膏,身体上的伤口能够恢复,心理上的创痛永远在腐烂。拳击教室是田野哥的梦想,是田野哥的心血,你们说毁就给毁了;玖儿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把人当沙袋打。只有你们是人,配活在这个世上,我们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是吗?阎云楷,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
“小五,你的意思就是阎云楷的意思吗?”
“当然,我就是替云少来教训你的!”
“哦……原来如此。那你应该知道这个拳击教室的主人是谁吧?他五分钟之内就会回来,你们几个,如果不想满地找牙,就立刻滚!”
“林真,你吓唬我?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账没算完,我们是不会走的。”
林真在玖儿的耳边低声说:“你在这里等田野哥,让他送你去医院。”
“小真,你要去哪儿?”玖儿抓着林真的手不肯放。
林真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揉了揉玖儿的脑袋。他抓起窗台上晾着的口罩戴上,捡起小五扔在地上的烟盒。“走吧,咱们换个地方。”
小五跟着林真穿过老旧的街道,如果不是他们住在这里,小五都不知道本市有这样影响市容市貌的街区。林真带他们到了一座废弃的居民楼的后巷。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太近,房顶仿佛聚拢在一起,遮天蔽日。地面上堆满了不知积攒了多少天的垃圾,臭气一阵阵袭来,怪不得林真要戴口罩。
小五的手机突兀地响起,云少家别墅的电话他不得不接。他撂下一句话。“林真,你给我等着,有种就别跑。”
小五走出了巷子,手机信号微弱,云少的声音时高时低,他没有听出完整的句子,但云少的怒火他是感受到了。
在粥店门口小五终于听清了云少的话:“你他妈的到底在哪?你是不是没脑子?你算什么东西?我有让你去找林真的麻烦了吗?”
“云少我……”
阎云楷急三火四地往云载哥住的地方赶,他吼完小五就是一阵咳嗽。“你自作主张的习惯总是改不掉,我用不起你了。房子不能给你住了,车钥匙你记得还回来,薪水我打到你卡里了。伍翊伽,你自由了,不需要再跟着我了。”
“云楷哥——”小五再打回去就打不通了。他不敢相信云少会为了区区一个林真不顾他们多年来亲如手足的情分。他就是云少的小跟班、小尾巴,云少不会割掉自己的尾巴,他心安理得地狐假虎威惯了,打着云少的旗号在本市横行霸道,混得风生水起,大家都要叫他一声五哥。可是要是没了云少的荫蔽,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五哥,接着打吗?刚才揍那个小娘炮像打女人似的,我们都没过瘾呢。”几个小流氓问小五。
小五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打火机,他扔掉的烟被林真捡走了,现在无烟可抽,心里烦躁得很,又不想抽小喽啰们的廉价烟卷。他掏出车钥匙,摩挲着徽标,舍不得把到嘴里的好东西吐出来。
“你们能找回去吧?”
“能啊!”
“那就好。我就不跟你们过去了,你们四个打他一个,往死里打!”
四个小流氓消失在曲折的巷子中。小五攥紧了车钥匙,往反方向走。天已经黑透了,收购二手车的地方肯定关门了。他记得云少送给他这部车的时候,好多人羡慕来着。或许联系他们,能把车尽快出手。他忠心耿耿跟着云少,但是云少不再是以前的云少了。他自从认识了林真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他就不跟着集团这艘巨轮一齐沉没了。
阎云楷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他捂着被玻璃划伤的肚子,靠着墙。林真没有受伤就好。不过林真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拳头好硬。阎云楷嗬嗬笑了。他还有心思对比,就证明伤得不严重。只是现在没力气站起来。能再见到林真,尽管是被他揍,他竟然感觉到了些许欣然,真是没救了。
他没想到林真会回来。
“能走吗?”林真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阎云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林真?”他带血的手掌抚上了林真的脸颊。
光滑的皮肤、温热的手感。真的是林真。
“手拿开!唔……”阎云楷封缄了林真的双唇,用唇齿感受他的温度。现在的林真是真实的,不是梦境中虚幻的影子。
他被林真扇了一巴掌之后耳朵嗡嗡直响。
“林真,背得动我吗?不如我下来自己走吧?”
“闭嘴!省省力气吧。”林真的腰被液体浸湿了,那是阎云楷肚子上的血。他悔恨不已,加快了脚步。
阎云楷的眼睛像是长在了林真身上,他紧紧握着林真的手,把林真的骨头都捏痛了。在治疗的过程中他的眼光就没离开过林真,扎针时眼睛眨也不眨,冰凉的液体输入到血管里,他才哆嗦了一下。
“这是什么药?不会让我睡着吧?”阎云楷作势要拔针。张医生对云少没辙,转向林真:“云少身体很差,点滴速度不能太快,这袋消炎药挂完,你再叫我,一共两袋。”
“好,麻烦您了。”林真没有要离开,阎云楷露出傻傻的笑容,他双手交叠把林真的手包在掌心之间。
“林真,我要睁大眼睛,绝对不让你走。”
林真低头望着阎云楷满是针孔的青紫手背,再到他瘦削的下巴、高耸的颧骨。这个人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状态比上一次见面还要糟糕。那时候阎云楷虽然看起来疲惫,但绝不是病态。
“林真,你现在的眼神,会让我以为我是绝症患者。”阎云楷打趣道。
“胡说八道!”林真在心中默默祈祷繁忙的老天爷能忽略这句话,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