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然打开了王焱的手。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无法后退,不能反抗,不能离开。王焱可以把他搬到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他想回到轮椅上,就只能爬着回来。佣人都被他骂走了,远远的,不被呼叫,是不会靠近的。他不习惯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倒置。王焱一直是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他说一王焱不会说二,只会附和说好。现在王焱成了强势的一方,他怎样都无法适应。
“你不要总闷在家里,多出来和大家聚聚,说说话。这样呆下去,会闷坏的。”王焱扶住轮椅的两边扶手,把石然牢牢困住。
石然瞥见了王焱衬衫领口上的橘色唇彩印。他揪着王焱的领子,装作毫不示弱。“他们派你来的,你是代表?你是来看我出丑的?还是来炫耀?”
王焱的领子被石然扯开了,扣子崩掉了一颗,他才发现衬衫领口上的唇印。他百口莫辩。来之前一场局刚结束,他接到消息说石然又在摔东西了,乒乒乓乓的像是要把房子砸烂,他就立刻赶来了。他进门之前无暇顾及仪表,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妞儿,往自己身上贴的时候故意印的,偏偏被石然看见了。石然最见不得这个。以前他们玩的high,3P时双龙的经验也是有过,可现在,石然许久没出门见过太阳了,更别说是女人了。他带着女人的痕迹过来,石然不发飙才怪。
“我会抽出时间多陪陪你,他们的局我尽量推。你耍自闭,我陪你耍;你玩禁欲,我陪你玩。”
石然在王焱的怀里忽然哆嗦了一下,王焱以为他冷,把小羊毛毯盖在他腿上。
“你出去!出去!你——”石然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突然大叫起来。他砸着轮椅的扶手,腿却不听使唤,不能把王焱踹走。
王焱按住他腿上的毯子,石然不叫了,王焱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有温热的水沿着座椅顺着石然的小腿往下滴。淡淡的尿骚味弥漫在空气中,石然低声抽泣,面具霎时崩塌。
“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石然忽地被王焱抱起。
“石然,你罩着我那么多年,也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一次你。尿个尿而已,不丢人,你别一副想要一头撞死的衰样。”王焱非常顺利地扒下石然湿了的单裤和内裤。石然坐在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上,手指抠着石台边缘,闭着眼睛,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
王焱笑了。石然真是别扭。他们裸裎相见、鸡鸡互撞在一个洞里乱搅的时候,也没见石然害羞成这样。他费掉了好几条新的纯白毛巾,仔仔细细地把石然前面的一套东西擦干净,后面的小穴和屁股蛋也没放过。毛巾十分柔软,但石然的大腿根还是被他擦红了。那里的皮太薄,来回擦拭几次就泛了红。
“诶,我发现你的腿挺白的,还挺细。以前都没仔细看过,光顾着爽了。”
石然一个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在浴室里响声翻倍,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艹!卸磨杀驴啊?我给你擦完腚你就打我耳光,还有没有天理了?”王焱用浴巾包住石然的下身,扛起他,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
“你打我脸,我打你屁股。看你以后敢不敢随随便便动手了……”
王焱把石然抱回了房间,叫人清理了客厅地上的碎玻璃。地毯整块都掀开扔掉了。他担心会有碎玻璃混在里面,扎伤了石然的脚。石然装睡,王焱也不戳穿他,就在他床边陪着他。
“阎云楷给我打电话了。”石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王焱没敢接话。
“他……出事了吗?”
“你不生他的气了?”王焱不认为石然这么快气就消了。
“我把奔霄杀了,他知道了,会不会找我麻烦?”
王焱心想,你不找他麻烦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畜生嘛,宰了就宰了。你别恨他,这件事我说句公道话,真不关云少的事。畜生发狂了,云少他怎么会预料的到呢?”
“所以是我的错,是我倒霉,我活该?”石然越说越激动,王焱只好安抚他。
“你看你,又钻牛角尖了吧?你就是在家闲的,整天胡思乱想,杀这个宰那个的。你赶紧把腿养好,才是正事。我们还得一起出去泡妞呢。”
“我都不知道,我的腿会不会好起来了。哪个妞儿愿意和残疾人在一起啊……”
“没关系。你要是真好不了了,我就收了你!”
“收你妈逼!”石然把枕头砸过去,王焱接住了,从枕头后面露出脑袋,朝石然吐舌头。
林母在小旅馆住了两晚就不要再住了。房间里六个床位,什么样人都有,脚臭的磨牙的抽烟的,她哪里遭得了这份罪。她萌生了退意,但又一想,回村子里她更没有好果子吃。她出来时搜刮走这么多东西,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肯定会被打断腿的。她一咬牙,决定要在本市扎根了。
林真在电话里硬气得很,吹嘘说自己傍上了多么多么有钱的女朋友,但据林母观察,林真在校园里独来独往,别说女朋友,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她觉得自己是受了骗,本想跟着儿子过好日子的,没想到儿子嘴里一句真话没有,倒把她诓来了。
她在林真的宿舍门前转悠,宿管看她可疑,就撵她走。她也不恼,使出狐媚的功夫,三句两句话,就把中年大叔夸得眼角的皱纹堆起。得知她是林真的妈妈,宿管客气了许多,而且给了她钥匙。她到了林真的宿舍里好一顿翻找,最终在桌子底下的抽屉外侧面,发现了用透明胶带固定住的存折。想在你老娘面前哭穷,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肚子跑出来的。林真藏存折的方法还是和他妈学的,现在反倒被坑了。
林真用钱的地方少,饭卡和浴卡里有余额,出去打工时有交通卡,他取钱的频率并不频繁。他一直没有发现存折里的钱没了,抽出抽屉时,习惯性地摸一摸,发现存折还在原位,心里就挺安稳的。后来是林母自己招了,林真腿一软,恨不得把他妈掐死。小一万块钱,他的奖学金和打工攒下来的,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都被他妈花出去了不说,她买的是黑彩,不仅钱全没了,还背上了二十万的债务。
“那是我下个学期的学费啊!我还得还乡亲们的钱!”林真失控地大吼。他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两眼一抹黑。他就知道,他妈这段时间这么安分,肯定没酝酿什么好事。果然她捅了篓子,还是一个他填不完的天坑。
“二十万,你借高利贷了?”
“不是高利贷。他们说买得越多挣得越多。我把金银首饰都换成了钱,你王叔的钱也投进去了。真啊,你可得救妈妈啊。”
林真怀疑她的话的真假。他一口咬定自己没钱,说着说着这些日子心里积攒的委屈和孤独都涌了上来,眼睛湿了。林母看到儿子失神的模样,暗叫不妙。林真这样子,看起来毛真的已经被自己拔光了。完蛋了,大窟窿谁来补上啊?
林母在Z大校园里枯坐了一宿,她左手摩挲几下右手,右手摩挲几下左手。哪个手都舍不得断。她舍不得,但她可以卖儿子啊。儿子这种东西,嫁给有钱的生了就是母凭子贵,财源滚滚;嫁给穷人生出来的就是拖累。她扔过林真一次,不在乎再卖他一次。反正她在林真心里,早就没地位了。林真现在连妈都不叫了,没大没小你你你的。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英明神武。林真的模样不赖,又是大学生,这样的条件,不穷到一定份儿上了,谁会出来卖?出来卖的人条件肯定都不如林真,他这样的小孩肯定会吃香。她说干就干,立刻联络了卖黑彩的人。他们门路多,卖儿卖女的勾当也牵涉,不少买黑彩倾家荡产的人,泯灭了人性,拿孩子抵债保命的。收账的人看见林真的照片就拍板同意了,林真却傻乎乎地蒙在鼓里。
说他心软也好,说他还对母爱抱有一些幻想也好。林真犹豫着,不断权衡妈妈在他心里的分量。她坐在校园里一宿,林真早上去晨跑,远远地看见母亲头发上挂了一层薄霜。他不可能真正地同她一刀两断,至少不会见死不救。她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的,就只有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他不帮她,就没有人会帮她了。
林真躲在角落望了许久,发现妈妈没有往水塘里跳的意思。也是,要跳早跳了,不必呆上一宿。天完全亮了,她果然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