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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行如楷_分节阅读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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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的眼珠子转了转。云少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和林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无言的结局。只是他是看着这对小情人怎么认识的,怎么好上的,怎么蜜里调油的,心中难免错杂。湖心岛上对讲机里林真的一把娇音缭绕在小五心头好长时间,把他吓坏了。他以为自己弯了,连着一个月泡夜店沟美眉,才坚定了自己的性取向,还是软软香香的妹子。

云少走得匆忙,好多事来不及交代,他作为跟在云少身边这么长时间的跟班,整天鞍前马后的,了解云少的性子。林真就这么糊里糊涂被甩了,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要是对别人提起,绝对没人相信。跟过云少的小男孩没有空手而归的,林真也不能破了例,况且云少看似动了真情,林真的分量比那些随便玩玩的孩子更重,理应得到的更多。小五手里正好有云少签过字的支票,他填了一个慷慨的数字,认为这数目足够安慰林真受伤的小心灵了。他洋洋得意,没有比他更贴心更懂事的跟班了。

林真接到这张轻飘飘的纸片,顿时五雷轰顶,手上仿佛有千斤重。他木呆呆地站着,站得像块没有生命的桩子。他似乎失去了阅读能力,看了好几遍,也读不懂这张纸片的含义。上面的数字是林真目前账户里的存款的N倍,N个嘴巴子朝林真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地扇来,嘲笑着林真的妄想,血淋淋地告诉林真,他有多么可笑。

“不不,我不能收。”林真把支票还给小五。小五不肯接这烫手的山芋。

“林真,你就算跟自己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不是?你收着,这张支票没有时间限制,你万一要是有急用,这笔钱够顶一阵子的了。”

“阎云楷呢?我亲自还给他。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云少去国外了,Z大这边就不继续读了。在那边完成学业之后才能回来吧,得好几年呢……”

林真蹲在地上,蹲到眼前发黑,身子前后晃动,脚跟抖得筛糠似的。石然和王焱最先走了,阎云楷也走了。四个人的寝室,只剩下他自己了。林真忽然间觉得屋子里带了回声,连他极力忍耐的啜泣,都放大了无数倍。他关掉了灯,淹没在黑暗里,窗外对面寝室楼的微光,透过褪色的窗帘,柔和地抚摸着孤独的孩子。

纸片上阎云楷龙飞凤舞的签名,被林真紧紧按在胸口。那里好痛,像是撕裂了一条大长口子,血沫喷出来,嗓子里能尝到腥甜。阎云楷,阎云楷……

怪不得分别的前晚,阎云楷出奇的沉默和沮丧,他失心疯似的纠缠着,原来不过是最后的狂欢。

林真还清楚的记得,阎云楷嘴唇丝绒般温暖干燥的触感。每一次的触碰,带来的战栗与欢愉。林真一夜未眠,趴在桌边,回想着他们俩相处的一点一滴。阎云楷那么坏,他究竟是如何沦陷的呢?具体的时间结点已经无法划分,他只记得阎云楷在漆黑的雨帘中用带着体温的风衣把他紧紧裹住,记得阎云楷会把鳗鱼和甜虾的寿司刻意留下喂给他吃,记得午后图书馆窗边的阳光,眼药水清凉的药味,记得湖心岛冰冷刺骨的幽蓝湖水里,他即将被水没顶时,抓紧他的有力的手臂。

他什么都记得,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他长到这么大,阎云楷的确是他遇见过的,对他最好的人。他为了阎云楷什么都不顾了,被人冤枉了就那么过去了,女朋友丢了,身体和灵魂都给了他了,但是就算是这样,阎云楷一丝尊严也没给他留,把最后的遮羞布带走了。

林真被拉扯着,快要碎裂成两半。一半的他,告诉自己阎云楷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他不会就不告而别,不会丢掉自己,不会用钱来界定他们的关系,这些都不是他本人的意愿,他一定是遇到了难题,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的!一半的自己却冷冷地说,语带嘲讽:林真,别做梦了。你还不面对现实吗?他完完全全得到了你,再毫不犹豫地丢弃你,就和你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一样,他们没有人喜欢你,没有人爱你,你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可以随时被丢弃的东西。你什么都不是,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不啊——”林真撕心裂肺地吼出声,声音闷在臂弯里,眼泪簌簌落下。

阎云楷吃进的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由于时差的原因,他的精神很亢奋,身体却很疲惫。与老爸的谈话不欢而散,老爸留下的几个保镖把宅子彻底改造成了一个透明的牢笼。

阎父没指望阎云楷会立刻醍醐灌顶,不再游戏人生,走上正途。他只需要把儿子和他的小玩伴分开,时间长了,小孩子喜新厌旧的心性一上来,等他再问阎云楷林真是谁时,阎云楷都未必记得住了。自从上次关了阎云楷一次之后,阎父时时刻刻关注着儿子的动态。他和寝室的同学走得近一些,阎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有往那方面想。而且阎云楷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掷千金,阎父渐渐放心。但阎云楷带林真去了家里,而且也去了湖心岛,这让阎父警惕起来。阎云楷从来不往家里带人,林真是第一个。湖心岛是他们家人才知道的地方,是用来作为临时避难所的所在,等同于家族秘密,阎云楷竟然也带着他去了。

那天早上阎父回到家,习惯性地去儿子的房间瞅一眼。房间里没有人,床单皱巴巴的,上面有暧昧的液体干涸的痕迹,空气中的味道没有散去。阎父挨个房间找过去,在客房里找到抱成一团的两个男孩子。被子下面的身躯,不用想就知道是赤裸的。阎云楷怀里的男孩,细瘦的颈子和锁骨上连成片的紫红色吻痕,阎父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事实。

在阳台上抽出了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阎父短时间内吸入的烟过多,心脏跳动有些异常,在躺椅上休息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他和老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孩子,他不能承受失去他的风险。同性恋在阎父眼里和滥交、艾滋病划等号,他收到张医生的化验单后,一颗心才落了地。幸好他发现得早,小楷还是健康的。

把阎云楷安顿好后,阎父再次赶往机场,并严词拒绝了阎云楷要“送”他的要求。

“你……你晚上饿了再吃点吧。小楷,爸爸爱你,妈妈也爱你。我们的苦心,你能理解万分之一,我们就烧高香了。”阎父揉了肉阎云楷的头发,阎云楷不耐烦地躲开。

“不和爸爸说再见吗?”阎父张开怀抱。

阎云楷不情不愿地抱了一下他。

“这就乖了。儿子,再见!”阎父朝阎云楷招手。

阎云楷等阎父的车子消失在夜幕中,就转身回了宅子,保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寝室的电话是……阎云楷背不住寝室的电话号码,只能在手机里一通乱翻。手机里的联系人全是国内的朋友,现在一个也用不上了。他只好跑下楼找阿母,问她哪里能上网。阿母说她女儿的房间里有电脑,不过不知道密码是多少,得等女儿回来。阎云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抓耳挠腮,几欲疯癫。他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了,他和林真说好了,落了地就和他联系的。林真等不到他的电话,一定会着急的。

好不容易等到阿母的女儿下班回家,阎云楷饿得头昏眼花,顾不上吃东西,和她打过招呼后,就唐突地要用人家的电脑。打开电脑后,阎云楷傻眼了。上不了网?!阿母的女儿解释说小镇太偏僻了,住户少,网络公司在这里设置网点的话,收不回成本,所以这里的住户都是自己去电话公司买付费的移动热点上网的。如果他需要的话,她可以等工作日时候去申请一个,但是电话公司的工作效率非常低,这点请他谅解。

阎云楷压住火气说好。他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因为走得匆忙,充电器也忘带了。他忍着胃痛逼自己睡觉,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非得疯了不可。阿母端了牛奶和燕麦到阎云楷的房间,让阎云楷垫了垫胃。阎云楷抱着阿母,嗅着她发丝间熟悉的香皂气味,委屈地说:“阿母,我爸太不讲理了……”

“唉……”阿母叹气道:“你们俩吵得那么大声,我这木头房子不隔音,我听得一清二楚。楷楷,你就服个软吧。”

阎云楷难以置信地望着阿母。“你见过林真的,你不站在我们这边吗?”

阿母为难地说:“林真是挺不错的一个小孩,可是你们都是男孩子,你爸能同意吗?我就是一个保姆,我说话也不管用啊。”

“阿母,你是我的阿母。你一定要帮我……”阎云楷絮絮叨叨地说着,阿母轻轻拍着他的背。牛奶助眠,阎云楷旅途劳顿,终于耐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阿母拉过被子给阎云楷盖住,阎云楷翻了个身,哼唧了一声,含混地叫了一句“林真”,抓着了旁边的长枕头,双手双脚缠住了。

阿母无奈地摇头。人在她这里,她有责任看顾好。可是楷楷这个样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林真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生着病,小胳膊细得跟柴火棍似的,看着怪可怜的,人乖巧又懂事,正正经经的,说话做事都有分寸,要是个女孩儿多好。唉,不过阎家家大业大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未必进得了阎家的门。楷楷和林真的事,是难上加难。

寝室里空了,林真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不再往图书馆跑,去占座了。他选择在寝室里自习,门一关,像是在一个闷罐子里,走廊里嘈杂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似近似远。

阎云楷走了,走得干干脆脆,把林真的心也挖空了一块。他下了晚课,依旧会习惯性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但再也没有人斜靠着门口的柱子等着他,给他一个急切的拥抱。

米线店里晚上生意不多,林真点了他们曾经吃过的那种,把肉片和鱼丸夹到小碗里,看着它们的热气渐渐消散,林真用勺子放入口中,又喝了一口热汤。这里是不能再来的了,米线哽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得呼吸不畅。

某天傍晚,林真在体育器材室,躺在垫子上,强迫自己睡一小会儿。他最近总是失眠,闭着眼睛,睡意却不来包围他。他睁着眼睛到两三点,六点多又要起床晨跑晨读,长此以往,身体会吃不消的。或许这里能够让他睡着。

林真把阎云楷的风衣裹在身上,他终于学会了如何系那种特殊的结,是阎云楷手把手教他的。这是阎云楷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林真没有洗过,但衣服上的男士香水味道越来越淡,就和阎云楷一样,已经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很快便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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