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徒劳地挣扎了几下,阎云楷把他挤在冰冷的墙壁和温热的身躯之间,林真胸腔里残留的空气仿佛都被他挤了出来。林真只能张大嘴巴,但他呼吸不到空气,唯一能得到的,只是阎云楷更加激烈的掠夺。
薄荷糖的味道,带着冷冽的辣味和一丝丝的甜。林真的身子一抖,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什么时候第一次尝到这种熟悉的味道了。是他晕倒后从阎云楷家醒来的那天。
林真的舌头已经麻了,嘴唇上传来些许疼痛,就像是冬天嘴唇干裂出血的那种感觉。阎云楷得寸进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手从林真的脖子往下滑,在他的锁骨上轻轻摩挲着。
他真是太小看阎云楷了。这个人总是有更狠的招数羞辱他。污蔑他是小偷,现在又在学院的走廊里猥亵他。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否则林真只能投入学院外蚊蝇众多的水塘自尽了。
林真闭上眼睛,任由阎云楷的唇舌辗转反侧,权当被狗啃了。林真的手已经让他疼得一阵阵眩晕,阎云楷还在抢夺他肺部仅剩的空气。当林真感到一根硬硬的东西抵在他小腹时,林真彻底被阎云楷恶心到了。他还是低估了这位爷的无耻程度。林真慢慢抬起受伤的手,阎云楷知道他受伤了没力气,没有限制这只手的活动,而且小心地避开,没有压到。
林真的左手手背往墙上重重一拍,他闷哼一声,声音被吞噬在阎云楷的口中,阎云楷从热吻中惊醒,舌头一松,林真被蹂躏得红肿的舌尖终于没入带血的薄唇中,消失不见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顺着墙壁蹲了下来。白色的墙壁上有林真拍出的淡黄色痕迹,水泡破裂了,手上的伤更加怵目惊心。
阎云楷明白,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对林真的觊觎了。他用最粗暴的方式,在最糟糕的时机,表露了心迹。他退无可退了。
他索性不再解释,抱起林真就往外冲。林真在他的肩膀上咬出血痕,阎云楷也不肯放手。那块痕迹直到很久之后,都能看出淡淡的伤疤。阎云楷一直留着那块疤痕,没有除去,因为这是林真给他的,也只有林真,咬伤了云少,还可以毫发无损。
林真的手好了之后,继续在食堂打工。这天,林真从食堂出来,被学姐叫住了。
“林真,下午有空吗?能帮我个忙吗?”
林真下午第一二节没课,他本想去图书馆看书的。学姐让他帮忙,他当然不会拒绝。他和学姐在十二个学院里贴了二十多张海报,完工之后,手累得像是灌了铅。
傍晚两人是在学生街的小馆子吃的饭。偶尔腐败一把,林真有一些罪恶感。但林真早就发现自己的金钱观太偏激了,一味的省吃俭用并不能带来财富,只会降低生活质量。该享受的时候是可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享受的,这不是罪恶,而是对自己辛勤工作的肯定。节流和开源相比,开源更重要。钱是挣出来的,不是抠出来的。林真现在在校内打着两份工,周末两天去市区帮有钱人家的小孩补习功课,收入很稳定。他不再错过三餐,偶尔吃腻了食堂,也会和学姐去周边的小馆子打牙祭。学院里林真一个朋友也没交到,虽然这不是林真本人造成的,但结果就是这样。学姐是林真在Z大唯一的朋友,可惜的是,学姐已经大四了,明年六月就毕业了。
两人把点的菜吃得很干净,一盆米饭也吃光了。吃饱了之后,他们在校园里散步。金融学院左侧的花园,典型的欧式风格,修建得相当漂亮,有不少人来拍结婚照的外景。学姐驻足远观,新娘子拎着纯白色的裙摆,穿着高跟鞋,一脸幸福洋溢。
林真对这些没什么感觉,但学姐不走,他也在一旁站着。学姐却忽然回过头,对林真说:“林真,我们交往吧。”
“啊?”林真下意识地回答。
“我……我看你挺好的……我没谈过恋爱,这四年一晃就过去了,到了社会上,鱼龙混杂,能遇到合适的就更难了。我们交往试试,不行的话,还做朋友。你觉着呢?”
林真低着头沉默,学姐本来眼含着希望,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她尴尬地笑笑,拍了拍林真的肩。“我跟你开玩笑的……”
林真却不解地抬头:“你是真的要交往,还是在开玩笑?”
学姐被林真问住了。她观察着林真的神色,发现林真很严肃,像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交往。她顿时没了主意,欲擒故纵那一套她学不会,只能照实说:“你同意就是真的,你不同意就是在开玩笑……”
林真拉着学姐的胳膊,带她到长椅上坐下。学姐觉得被林真触碰的地方微微发热,脸也慢慢红了。自己都大四了,在大一的学弟面前不好意思,要是告诉了同寝室的姐妹,自己告白的糗样,肯定会被她们群嘲的。她们这群不怕事儿大的,鼓动自己去表白,一个寝室大学四年没有一个人脱单的,还巴巴地等着她胜利的好消息呢。
“学姐,”林真的表情特别认真,学姐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我的情况你都知道,我家里挺困难的,你和我在一起,可能没办法像和别人交往那样,去贵的地方约会。你真的想好了吗?”
学姐以为林真会说,你是个好女孩,会遇到比我更好的男的之类的呢。她领过几张好人卡了,也搞明白了自己适合和什么样的男孩子交往。太帅的或者有钱人,人家看不上她,毕竟她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有一个正确的评估的。像林真这样的认真踏实勤劳能干的男的,心眼又实诚,最可靠了,不会脚踏N只船,让女孩伤心。林真长的也很帅,虽然穿戴很普通,但底子好啊。没钱怕什么啊,自己也没钱啊。如果林真的顾虑只是这些,那完全不是问题。
“想好了。谁说约会一定要花钱的?我们去公园,去爬山,随便逛逛,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我不喜欢包啊化妆品啊那些东西,不会花很多钱的。而且我毕业后工作了,赚钱了,我们的情况会变好的。林真,我知道你不爱回寝室,是和室友关系不好对吧?我们可以出去租房子住,这样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或许是傍晚的微风太惬意,火烧云太美,林真忽然觉得,这一刻十分宁静,试着谈一次恋爱,做些年轻人该做的事,并不是那么罪大恶极。学姐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处处为他着想,从开学之初到现在,帮了他许多,现在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把这个关系更近一步,似乎顺理成章。
“学姐……你喜欢我怎样称呼你?以后是继续叫你学姐,还是叫你的名字?”林真没谈过恋爱,但恋人之间,称呼好像应该更亲密,叫学姐感觉生疏了。
学姐在心里比了个大大的“YES”,她简直想立即冲回寝室向姐妹们炫耀了!老娘脱团啦!
“叫名字吧……”
“喔。婧……”林真小声叫了一句,觉着特别扭。学姐叫张婧,直呼有点没礼貌,单叫名字,又太腻歪。他纠结的样子,在张婧看起来,是可爱到无以复加。在站在辅导员办公室窗前的阎云楷的眼中,却是如鲠在喉。
阎云楷和辅导员谈妥事情,就离开了办公室。他从正门离开,又绕路回了花园。林真已经不在原地了,阎云楷在林真坐过的位置上坐下,闭上眼睛。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林真的味道,阎云楷深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叹息。
如果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他还是阎云楷,还是云少,还是弘宇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他就必须做出相同的决定。这样的身份带给他旁人不可企及的高度,数不清的便利,同时也是沉重的负累。阎云楷偶尔会想象,要是他和林真处在同一高度,林真是否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小五自告奋勇要去找林真解释,被阎云楷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小五那一晚只是向阎云楷坦白了部分事实,因为林真在场。第二天他就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阎云楷。阎云楷听了之后许久没做声。石然和王焱,他一个都不能得罪。至少在目前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不能与他们交恶。
阎云楷十分痛苦。他痛苦的不是林真视他为空气,处处躲着他,每天都打不着照面;而是他遇到这种类似抉择时,林真的重量不足以压倒天秤的另一端,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国内的加工成本越来越高,在南亚建厂的进度刻不容缓。新城电子崛起的速度太快,阎云楷想要在这一领域分一杯羹,不得不选择与石家合作。他们从小就认识,阎云楷和石然只能维持表面的客气,私下里互相看不惯彼此的为人,但两家的合作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受影响。
阎云楷只恨自己没有守在林真身边,如果他一直看着林真,就不会让石然和王焱有机可乘。他们太闲了,Z大周边的娱乐场所十分有限,他们以捉弄林真为乐,像在逗弄一只小蚂蚁,林真的痛苦就是他们的娱乐。
就算阎云楷自以为是地平息了事态,他心里也清楚,林真发现真相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想到林真的反应这么激烈,他想尽力补偿林真,林真压根就不给他接近的机会。他塞给林真的手机、电脑,都被退了回来。早晨桌上的牛奶,林真再也没碰过。林真只留下了那三个盆子。
阎云楷在上课时,坐在林真的旁边,已经向石然和王焱表明了态度。之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但林真我罩着,你们好自为之。林真手受伤的那段日子,是阎云楷最后与林真亲近的记忆。他抱着林真,就像抱着他的全世界。他心里虽然焦急,但又出奇地安然。林真还有力气咬他的肩膀,针扎般的痛感是那么真实,林真该咬再重一些。如果他真是一头小兽,长着尖尖的牙齿,一定能把那块肉撕下来,吞到肚子里。这样林真的血液里,就融着阎云楷的基因了。
林真这段时间和那个女生走得很近,几乎天天粘在一起。一起打工,一起在图书馆温书。阎云楷曾躲在一排排书架后,透过书籍与隔板间高矮不一的空隙,观察着他们。那个位子,原本是他的,现在,他再也没有资格坐了。林真不会愿意和一个诬陷他清白的人做朋友,阎云楷做出了决定,但仍旧为这个看似双赢的决定,无限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