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样自私，懦弱，逃避现实，不想看到你，不想再想起过去的错误，不想再回忆起陶敬字字泣血的罪状控诉，那就像扎入心脏的荆棘利刃，反复的生长，分叉，包裹，缠紧。
痛到麻木。
第三十三章
一楼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每次冉杰写作业偷懒时，这个脚步声就会应时而起，告诉他该继续写作业了。
王清伦见冉杰表情变紧张，立刻自觉地上了楼。冉妈妈拐过弯一抬头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个人，再一细看就愣在了原地，随后蹭蹭几步快步迈完剩下的几节台阶。
冉杰张了张嘴，声音模糊而颤抖，“妈。”
“小杰……”冉妈妈赶紧抹掉脸上的眼泪，过去拉住他上下仔细打量，“你个死孩子还知道回家啊，真是的，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儿，我好去接你啊。”
冉杰说不出话来，冉妈妈放开他，掏出钥匙开门，“大冷天的，快别冻着了。你说你怎么也不围个围巾。对了，之前咱家锁坏过一回，给你留的那把钥匙还在我这儿呢。”门打开，冉妈妈顾不得自己换鞋，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新的放在冉杰脚边，“喏，你的，换上吧。”
冉杰吸吸鼻子，默不作声的换拖鞋，没有打断冉妈妈持续不断的唠叨，“你爸走了之后，你嫂子非说衣服和鞋都得烧了，拖鞋也算，正好我那双也裂了个口，就干脆家里人一人一双，重新买了一套。这双蓝的还是你的。”
冉妈妈接过冉杰的包放沙发，又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你晚上还没吃呢吧？我给你包点饺子去，你以前最爱吃我包的饺子了，你等着，特别快。”
“妈你别忙了，我晚上已经吃了。”冉杰拦住冉妈妈，帮她把脸上一直往外流的眼泪擦干，让她坐下，“好啦，我都回来了，别哭了昂。”
“你说你……”冉妈妈带着哭腔，不知道该指责还是该担心，“走了这么久，从来不跟我说说你过得怎么样，我这每天给你提心吊胆的……”
“妈，我错了。”冉杰过去蹲到冉妈妈身边抱住她，“都是我不好……”
冉妈妈搂着他，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背，软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耗了这么多年，妈也不想跟你拗了，你要真喜欢他，他也对你好，就带他回家来吧。妈老了，看不了你太久，能有个人陪着你，照顾你，我也好放心啊。”
冉杰起身坐到她旁边，想告诉她自己已经跟陶敬分手的事，可看着她被岁月刻画过得脸，憋半天，最后只能挤出一个“好”。她已经不再年轻，皱纹又多了几条，何必再给老人家添堵，让她为自己担心气恼。
“就过年吧，你爸不在，长兄为父，你哥你嫂子帮着你看看，大家聚一聚，也是一家人了。”冉妈妈提议道。
“他……平时忙，过年也要走亲访友，我现在在北京找了份工作，初三就得回去。”
“这么快啊。”
冉杰见她失落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点下了头，“嗯。”
“没事，那等以后你俩都不忙了，再回来也行。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冉妈妈告诉他自己晚上打麻将赢了不少，明天给他做好吃的，冉杰便顺着恭维几句母上大人雀神转世把她哄得开心。
洗完澡，冉妈妈早早的睡下了，冉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却夜不能寐。
能看得出，卧室一直有人在打扫，连床单被罩都是刚换没多久。冉杰不知道是不是每年过年前，或者就是每隔一段日子，老妈就会把他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等着他，随到随住。
在床上翻了个身，冉杰拿过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开微信，王清伦跟他说自己已经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明天中午就走。
冉杰回复他：一路顺风。
回到列表，打开一直置顶的那个对话，冉杰忍不住翻阅两个人最近的聊天记录，每句话，每个字，每个表情，他都能回忆起。
冉杰点下对话框，在弹出的键盘上打字：
“老公，我已经到家了，请放心。”
全选，删除。
“胡同口的那些老太太依然是啰嗦而八卦，可我却没有底气像几年前那样怼回去。”
全选，删除。
“进小区的那条小路依然很黑，这次却没有你在路口看我走完。”
全选，删除。
“我们接吻的那条胡同口的路灯依然没有修好，却也没什么值得欢喜。”
全选，删除。
“楼道里的楼梯依然落满灰尘，而你也不会再走下来。”
全选，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