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猛地一震!颜绪突然跳起来,路平的!
颜绪也不顾下属们惊异的眼神,让副总主持会议,便飞也似的奔出会议室,奔到了一个空的杂货间。
那短信上写着:小先生,结果出来了。
颜绪迫不及待的翻出路平的电话号码想要打过去,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陡然犹豫起来。
结果充其量不过三个:第一,他跟颜开平有血缘关系,他还是自己的二哥,江信恪在骗他;第二,他跟颜开平确实没有血缘关系,江信恪就他妈的是个变态;第三……第三个……
颜绪的心沉到谷底。
如果颜开平,是自己的父亲呢?
颜绪的手抖了几抖,几乎握不住电话。
如果他是自己的父亲,那可真的是,造化弄人了。
不不,他想,怎么会呢?颜开平怎么会是自己父亲呢?这太可怕了,对,太可怕了……
他在杂物间里胡乱的走着。
“太可怕了。”他喃喃地道。
——但也未必是那样可怕。
突然一个声音又钻进他的脑海。这道声音似乎是暧昧无比,却又清亮无比,好像在纸窗上为他划开了一道细细的缝,让外界的阳光透进来。
他被这亮光刺得有些头晕目眩。他还有些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他只好先捂住眼,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就在颜绪胡思乱想的时候,路平却将电话打了过来。
颜绪紧张到双手冰冷,呼吸也困难,他打开了窗。外界湿润又温暖的空气扑进来,纷杂的人间嘈杂也扑了进来。
他犹豫了一番,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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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路平在遥远的那边捏着装有鉴定报告的纸袋,“您需要我现在就告知您结果,还是您想亲自看?”
颜绪犹豫了一下,鼓膜因为巨大的心跳声而发出砰砰的闷响:“我现在就要知道结果。”
“好的!”那边传来哗啦啦打开纸袋的碎响,“鉴定结果是……”
公司正背面是一个巨大的足球场,颜绪看到一对父子正在踢球。那孩子很小,大概只有两三岁,穿着过大的足球背心,跑起来还摇摇摆摆,跌跌撞撞,但已经会将球踢给自己年轻的爸爸了。
那位年轻的爸爸接过球,慢慢带着它围着自己的儿子转圈,他一边踢一边对儿子说着什么,似乎在教导他应该怎么做。儿子很兴奋,他张开双手撒了欢的追着自己父亲跑,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喊叫,却不小心摔倒在草地上。爸爸显得坏极了,他不仅没有去扶儿子,反而笑得前仰后合。儿子也不以为意,飞快的爬起来抱住了爸爸的大腿。那男人顺势将儿子抱起来,放上自己的肩头。他们走到球门面前,将球端端正正的放好。爸爸将儿子放下来,他站在孩子背后握住他的双肩,指着大门说了些什么,最后还鼓励似的拍了拍他幼小的肩头。那孩子用尽力气,向着球门用力的踢了一脚——那球缓缓的滚了进去!
最兴奋的莫过于那父亲,高举了双手“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像比赛场上进了球的英雄。孩子一边笑一边跳上他的身体,父子两个在草地上打滚,疯癫嬉闹。
颜绪抓紧了手中的电话,像是不堪重负一样撑住窗口。
他想起颜开平曾经教过他射击。他站在他身后,宽阔的大掌包裹住自己柔软的手,温柔的声音低喃在自己头顶:
“放松,放松,不要这么紧张,把姿势调整好……射击的时候不要刻意的去瞄准靶子,你越是想着要瞄准它,越是容易失手。射击不能只用眼,还要用心去看。”
他慢慢的跟自己一起扣动扳机,循循善诱道:“做人也是这个道理,你越是在意,反而越容易失去。当你越娴熟心态也就越平和,如果这时候还学会放手,你那些曾经患得患失的东西,就会自动黏上你,甩都甩不开。”
颜绪记得自己在他的教导下偏过头,抬稳了双臂,透过瞄准器盯紧了靶心。
“砰——”!一个完美的十环!
男人成熟而性感的笑声在自己耳边低低的响起:“我的宝贝儿太棒了!”
言犹在耳,念念不忘。
这个人明明远在千里之外,但那斑斓的身影却在他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剑一般上挑的眉毛,深沉而锐利的眼神,薄情的、面对他时却会微微翘起的双唇。
他长得那么高,颜绪站在他面前时永远都要扬起头颅,他吻他时甚至要翘起双脚。他就像一棵大树,伸展开他浓密的枝叶,将他紧紧的包裹起来。
颜绪埋下头去,将脸贴近柔软的绿叶和坚韧的枝干,像是埋首在父亲的胸膛。他的眼泪蔓延过叶子的纹理,滑过自己的指尖,最终落在大树根部的泥土,被它吸收殆尽。
“小先生,小先生,您还好吗?”汇报完结果的路平紧张的询问着,然而小先生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听到那边有风呼呼吹过,接着便是手机跌落之后的忙音。
手机跌落地板上的巨响惊醒了他,幻觉中的树枝发出被折断的声音,碎响着从他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