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跟谢明睿的关系?
用他的感情吗?
张之悦低着头,觉得自己连筋骨血肉都可以称斤论两地卖。他在等对方开价,然而谢致远只是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份借据,清楚罗列了治疗及住院自费部分的费用,并没有提到还款期限或者利息。谢致远解释这份文件没有绝对的法律效力,最多就是个佐证文件,让张之悦签署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日后有任何纠纷。
张之悦把那几张纸读了好几遍,确定上面写的实实在在,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就这样?”他哑声说,“这样就可以了吗……没有其它要我做的事了?”
“做你觉得该做的事就行了。”一直双手交握的谢致远用指尖敲着桌面,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
谢明睿独自坐在护理站前的座位区,身为这间医院院长的公子,在自己老爸的地盘上,那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还好吗?”一听见张之悦的脚步声,他便仓促迎上前。“我爸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严格说来,他爸爸不只没对张之悦做什么,还帮了他一个大忙。但张之悦只是几不可见地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心不在焉的微笑:“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过才两三天,充其量一个周休二日的时间。
谢明睿环视一圈,护理师各个低头忙碌着,匆匆从廊上经过,病房门扉紧掩。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出去吧。”
去哪里?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不可能再到谢明睿家里去,虽说吃饭时间到了,但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最后在谢明睿的坚持下,他们去了张之悦家。或者说他住的地方。
搭了七八站公车,钻进小巷左弯右拐大约十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父亲,母亲又长年缺席的家会变成怎样,谢明睿没有想象过。尽管他爸妈也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家里按时都有钟点工打扫,吃穿用度也不虞匮乏。
张之悦呢,他的住处是一间租来的雅房隔间,得徒步爬六层楼的台阶。卫浴设备、洗衣机跟同层住户共享,脏污老旧不说,他的房间是整层里面最小的,其实就是在客厅用便宜板材勉强隔出来的一个空间。
房里有单人床垫,书桌,塑胶三层架,没了。书桌上随意摊着课本笔记,椅子挂了一件现在还不合时宜的冬季制服外套。那些书本和制服,谢明睿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放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在他看来异常突兀。
“你平常就这样看书?”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没冷气,没台灯,没电脑,这年头没冷气到底怎么活?
“反正我没什么在看书。”当然这说的是跟谢明睿相较之下。张之悦耸耸肩,“椅子给你坐吧。”
谢明睿坚决推辞,于是最后两个人并肩坐在床垫上。床垫是坐久了屁股会痛的那种,地板空间不够,脚会卡到椅子,只能屈着腿。那画面怎么看怎么窘迫。
张之悦应该要觉得尴尬的,谢明睿提出要来他家的时候,当下他感觉就像被雷劈了一样,但等到他们真的来到这里,他反而释怀了。
没什么好掩藏的,再说,有些事情想藏也藏不住。
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他想起谢明睿父亲对他说的话。
“讲正事,我爸到底对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跟我解释我妈的病情。”
他说的倒是不假,但谢明睿不买帐。
“怎么可能只有这样?”他失笑,“我爸那个人,我太了解了。他是不是拿你妈的病威胁你?”
张之悦摇头。
“……他给你钱吗?”
张之悦摇头,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告诉我,我就只能随便猜。”
“他说了很多你的事情。”
“啊?”
“还包括你小时候。”张之悦的嘴角翘了起来。“听说你国中追校花被打枪难过了几个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