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男孩才再次恢复神智:“秦风……”他抬起胳膊去摸秦风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快到了。”
“你怎么不哄哄我?”燕行月不理会他的话,却说,“骗我这毒还可以解,骗我这条命还保得住……原来你除了强迫人,什么都不会。”男孩的手无力地跌落下来。
“我不哄你,我偏要你活着。”秦风狠狠地踢胯下的马。
燕行月嘴角微微上扬,嗫嚅着重复:“你只会这样……”
这一回他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骏马停在苍茫的旷野,秦风用脚踹了地上的机关,地面的裂缝还未彻底打开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他的师傅站在院子前未一株梨树浇水,听了秦风的脚步声,连头也没回。
“为师从不治死人。”
秦风马不停蹄地赶了数日,闻言摇摇晃晃半跪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抚摸燕行月温热的面颊。
“可是他还活着。”
“与死有什么区别?”
秦风战战兢兢伸手去探燕行月的鼻息,虽然微弱却当真还有,心一下子松了,彻底跪在了雪地里:“师父只管救便是。”
“若是为师不救呢?”
“那徒儿便杀了所有救不了他的人,再陪他去死。”秦风越说越温柔,俯身去吻男孩鬓角的冰雪。
老人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冷笑起来,骂骂咧咧催促他把人抱进屋内:“一个个都是欺师灭祖的败类。”
秦风哪里顾得上他说些什么,只盯着燕行月苍白的脸。
老人翻出一帘银针,撕开男孩胸前的衣服对着几处大穴飞速扎下去。秦风见燕行月眉宇间涌上痛处,立刻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为师行针的时候你能不能出去?”
秦风闻言连眼睛都没抬,握着燕行月的手一动不动坐在床边。
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拔了针细细研究,半晌忽然惊呼道:“好狠!”原是针尾都染上一层黑血。
“这是什么毒?”秦风猛地握紧男孩的手。
“……此毒名曰埋伏,平日身体康健时潜伏在身体里,一到虚弱时就会趁机爆发,营造出一副重伤身亡的模样。”老人蹙眉收好银针,“下毒时还要以夹竹桃为药引,方能触发。”
“夹竹桃……”秦风喃喃自语,眼底翻彻骨的恨意。
“行了,既然已经知道是什么毒,我便可以医了。”老人挥手赶秦风出去,“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心烦,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他醒了如何劝,我瞧着他眉心有死气,不全是毒的缘故,还有心结。”
秦风哪里会不知道燕行月心底的恨与痛,可男孩的恨源于他,痛也源于他,只要他在一日,这心结就永远都解不开了,更何况还有他们早夭的骨血。念及此秦风忍不住扶着墙,胸腔里气血翻涌。
他心心念念盼着的孩子,逼着燕行月欢好时最深的执念,彻底葬身于陆啸的一壶酒。
秦风一拳砸在墙上,暗红色的血迹漫过结冰的砖,像无数条丑陋的蛇。屋内飘出苦涩的药味,秦风的神情里的痛楚剥茧抽丝般淡去,最后化为冰凉的阴狠。
燕行月身上的毒很快就被清除殆尽,但是男孩睡了三天才醒,秦风听师父说是源于失去孩子后的体虚,他听了并不惊讶,只求师父将“醉生梦死”拿出来。
“醉生梦死”是一种药,喝了能忘却前尘往事。
老人却不同意:“这药的效果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一到忘记的一切又会被重新记起,有什么用?”
“半年足矣。”秦风却不松口。
老人明白自己阻止不了他,只得把药拿出来,一个劲儿地摇头。
秦风不以为然,推开屋门去看燕行月,男孩正坐在床边喝药,雪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伸手把人拉进怀里,燕行月顺势靠在他肩上,把喝完的药碗放回原位。
秦风帮他擦了擦嘴角:“苦吗?”
“更苦的又不是没喝过。”男孩嗓音低沉。
老人也走进屋里,瞪着秦风想把他赶出去,谁知秦风竟直接低头去吻燕行月,舌尖勾走苦涩的药渣:“还苦吗?”
老人的鞋底拍在了他肩上。
秦风纹丝不动,而男孩目光微微波动,继而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