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待会我忙了顾不上你,你自己找些东西吃,”君颐老实地任人动手动脚,满脸通红地眯着眼调整面具,时不时在郑澜的粗布褂子上蹭蹭泥:“我不大精通此道,所以夫君你现在可能有点丑……”
郑澜依旧老神在在地享受着:“无妨,男儿不重皮囊相。”他侧耳听着马车的声音,问:“用马拉板车,怎么还走得这么慢?”
君颐扯扯嘴角:“你还是不要知道为什么走得这么慢的好……”
弄完之后,郑澜睁眼见君颐缩成一团,大手一揽把人抱在怀里,低头看到他绯红的脸和耳朵:天太冷了,看把娘子给冻的……
到了山下天已大亮,远远就看到一个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大多从头武装到脚,有的揣着手三两聚群,有的一边咳得撕心裂肺一边张望。
“嘿!君大夫来啦!”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喊了一声。
跑过来几个小伙子,熟练地帮君颐卸货,运到茶摊儿里。
“连个屋都租不起?”郑澜拎着个大药箱,木着脸评价道。
君颐微笑着和大家打完招呼,转过身小声对郑澜说:“这山下不是我地盘,盘个店面反而不方便,”他无奈笑笑,又道:“茶摊就茶摊,再说大碗茶便宜,寻常人家冷了还能喝一碗。”
郑澜皱眉刚要开口 ,君颐就被几个人簇拥着坐下,一个接一个的看病。
冗长的队伍慢慢蠕动,但是一上午都不见短的。
郑澜去旁边买了碗热乎乎的鸡蛋羹,坐到君颐旁边,舀起冒尖儿的一大勺:“张嘴。”
君颐还观察着大婶充血红肿的眼睛,只把脸歪了歪,张开嘴,被喂进一大口香软的鸡蛋羹,入口即化,丝滑入喉,整个人瞬间又活过来了。
直忙到天色近全黑,君颐写完最后一个药方,站起来活活动动酸痛的肩膀,看到了守在旁边的郑澜,见他因为多了一层厚面具而表情格外严肃,不由得弯了弯眼睛——就算没穿铠甲,就算长得丑,他家将军也一如既往的威风帅气!
“大夫……”最后一个病人欲言又止。
“何事?”君颐又耐心地坐回去。
“大夫您前几日,是不是给那魏府的老太爷看过病了?”小伙子忐忑地问。
君颐收起笑意,点点头。
小伙子有些着急,拉着君颐的袖子:“大夫您怎能救那老贼?这种人自有天诛!您,您知不知道,怀安城都传遍了,都说您,说您……”
君颐扯回皱成一团的袖子,淡淡地说:“无妨,别人怎么谈论是别人的事。天色不早了,别让家人太挂念了。”
郑澜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等病人一步三回首地走后,见君颐没有和他谈这件事的意思,便也没有多问,帮忙收拾东西时,被小半车的货物吓到了。
君颐拨了拨这堆吃食,找到了他最爱的金婶子的熏肉,满意地说:“诊费。怎么样,都是半熟的,弄熟就能吃了,味道还好。”
郑澜:“……”原来你就是这么养活自己的啊,想想还真不容易。
二人坐着板车,由识途的马晃晃悠悠地拉回家,郑澜从背后抱着君颐,静静地听他讲今天出诊的见闻。
夜色渐沉,吞没了二人依偎的身影。君颐讲到兴起之处,还要比划模仿几下,一双带笑的眼眸在黑夜里格外明亮,郑澜不由自主地想低头,吻上那双蓝若星尘的眼……
突然,身后的草丛传来几声异动,二人同时回头,郑澜顺手拿起一块大萝卜掷了过去,就听扑通一声响,斜坡上滚下来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他这么一滚,不合脚的破烂单鞋就飞出去一只。
君颐按住郑澜还要继续攻击的手,看向那个单脚跳着捡鞋的小乞丐,笑眯眯地问:“小王齐,胳膊痊愈了?”
叫王齐的小孩点点头,声音低低,但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君颐 大夫”,花猫似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少年气,错眼不眨地盯着君颐,在这寒冬腊月,虽仅着一件单衣,也感觉不出冷。
“真不用我再帮你看看?”君颐说着就要下车,被郑澜一脸不悦地拦住,于是招呼王齐过来:“那你过来看看这车上可有爱吃的,随便拿。”
王齐也不客气地走过来,显然做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随便挑了一棵白菜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没事没事,多拿几样。”君颐心情好得很,还要把鱼肉往小孩怀里塞。
郑澜握住了他的手:“我爱吃。”
君颐换成了土豆,郑澜又冷冷开口:“我也爱吃。”
君颐:“……”
王齐跟了他俩一路,是刚刚看郑澜企图非礼他的君颐大夫,才故意出了声音让二人察觉,盯着郑澜的眼光也隐隐不善,郑澜更是不客气地回瞪。
王齐跨前一步要拉君颐,想让他远离这个心术不正的丑八怪,这人配不上君颐。
郑澜眼疾手快地挥动马鞭:“驾!”老马跑起来,仿佛受够了一贯的墨迹主人,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飞奔而去,一会儿就不见了瘦小的王齐。
马儿撒了欢儿,跑得太快,以至于板车颠簸得厉害。车上的小件货物都被七零八碎地颠飞起来,更别说两个以臀为垫的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