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腿骨碎了,陛下寻遍王都所有医官,没有人接得上。恐怕以后……都要坐在轮椅上了。”
白术大惊。
空青唉声叹气:“那药便是养筋骨的,可是殿下嫌苦,总喝了便吐。殿下如今迷上了佛经。白将军说殿下看着豁达,日日能调侃也能笑,但心里仍然过不去兖城的坎,否则也不会日日颂佛念经……殿下是想为死去的兖城百姓超度。我想……他的腿……他也是自己不愿治。”
似乎是印证了空青的话,听着两人走远,路萧唇畔的笑容慢慢便散了。
他蹙着眉,手腕一翻,剩下的半碗药便尽数倒入了痰盂里。
最后一滴药液倾倒完毕时,他忽然感觉一道影子遮住了眼前的光。
他抬头,愣住。
英气俊美的男人像一堵墙伫立在门口盯着他看,眼中翻滚着种种情绪,眼神灼热得仿佛要把路萧吞没。
“你、果、然、没、有、死。”
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路萧心里一颤,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神。
但他还是轻轻笑道:“我吗?……那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请求父王另立储君,父王同意了,但考虑着……有些事情不能同天下人公布,干脆宣布了我的死讯,将我送出宫外。”
“那……那我呢?”凤二有些激动地质问他。
那他呢?他听到他的死讯会怎样……
凤二握着拳头,压下心里暴烈的感情。
他都不敢回想前些日子的自己。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楚国的规矩。
楚国王室的君王与直系继承人,人人都有自小随同长大的暗卫。按理说,主人一死,暗卫也必须殉葬。
而那时,白术依然跟在他身边,继续履行王储的命令……
想通了这一节,他的狂喜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不动声色地让白术回国,再把国事扔给已经被他封为储君的凤六王子,自己就悄悄尾随着白术。
这一路,他越想越委屈,既期冀又难过。期冀的是也许可以再次见到路萧,难过的是……他明明还活着,却根本没有打算同他联系,哪怕只是说一声都好呢……
叫他不用每日每日都活得那样辛苦绝望。
他质问完那一句,双眸紧紧地攫住路萧。
但这话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在其中。他自己没觉察,路萧也只是沉默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路萧知道了凤二登基的消息,心里不是不为凤二高兴的,却没有想过要再主动联系。他也有预料到凤二会设法找他,但他同样没有想到,凤二会丢下国事亲自过来。
他耐心地同凤二解释:“我确实没有刻意瞒着你,但我如今所有消息都对外封锁了,不方便再同外界传信。你又才刚刚登基,我知道你忙,所以……”
他的话完全不能叫凤二信服。凤二闷闷地问:“你……你是不是还记着兖城的事?”
路萧的瞳孔放大了一些。
“你还在怪我,是不是?”凤二凝视着他,有些委屈道,“那时我真的不知道父王下了那样的命令。我一听到消息,立刻就去兖城阻止了他们……”
“我知道。”路萧笑了笑,“我晓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只是……自己过不去。
他那时是自己尚且无法自救的时候,又怎么能考虑到凤二的感受。
那是为什么?凤二很想这样子问,却不知为何,怎么也问不出口。或许……他其实已经隐隐知道答案了,只是仍然不愿意承认。
心中那股郁闷愈演愈烈,凤二胸膛起伏着,突然几步上前,一把攥住路萧的手腕:“跟我走!”
被他一拉,路萧猝不及防就要摔在地上。凤二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住他,目光震惊地落在他的小腿上。
路萧一只手慢慢揉着脚踝,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凤二解释道:“我……走不了啦。”
凤二呆呆地看着他。
“那天在兖城……”他偏开眼睛,“你看到了的。我现在……是个废人了。”
“你就……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