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唐琦的眼神交流,陈峰伸手打开檀木盒子,里头用绒布包裹着碎裂的佛珠,样式倒是不起眼,十二颗珠子串接而成的十二缘起,不过还差上一颗。
陈峰却记得少掉的那一颗串珠,穿越破碎的办公室玻璃,从高空中与母亲一同往下坠落。
霎时间,陈峰脸色惨白的几近透明,泪水悄声无息的从眼眶滚落,哆嗦的用指腹抚过念珠上的裂痕,语无伦次的颤着嗓子道:“妈、妈妈她……她和母亲……”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不同于唐琦只产生了股熟悉感,这串念珠与陈峰的关系实在太过亲密,仅仅一个照面,就能轻易的让他回想起一些早已忘却的往事。
……
大家都说我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但其实我是有的,我总是能在有阴影的地方找到妈妈,而且每次只要一扭头,我都能看见妈妈露出温柔的笑容。
……
地上常常有黑乎乎的东西在四处蠕动,我原先并不放在心上,直到有天看见了成形的怪物,把我吓得不敢出门,只敢躲在爸爸的怀里,爸爸却告诉我:“那些东西没甚么好怕的,只要跑到神像面前祈祷,英勇的神明就会出手帮你击退它们。”
……
我与一位长的很好看的转学生成为了好朋友,但是却因为毕业旅行时的座位而争吵起来,这让我很伤心,我觉得我该听爸爸的话,但是我的朋友却说:我们没有下次能一起出游玩的机会了,因为毕业后我们很难会再见到面。
我该怎么办呢?
……
妈妈说我有了两个母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宝宝。
但我并不开心,因为新的妈妈总是用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
母亲愤怒的扯断我脖子上的红绳,还用铜制的笔筒砸了我。
很疼,血好像也流了下来,我很害怕,但母亲却比我更害怕,她道着歉,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然后用办公椅砸破了窗户,从窗户跳了下去,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
我失去了母亲。
……
絮乱的回忆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陈峰头痛欲裂的蜷起身体,脑袋像是被电钻钻了个洞,神情因剧痛而狰狞,豆大的眼泪从苍白的脸颊汩汩流下,泣不成声地依偎在唐琦的怀里,激动的情绪让胸口泛起闷闷的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唐琦和宋岐风都被陈峰的反应给吓住了。
尤其是唐琦,着急地把陈峰拢到怀中,大手轻拍着对方颤抖的脊梁,一声又一声的不断安抚着,试图让陈峰的情绪稳定下来。
宋岐风的神色有点难看,他担忧的看着小琦,并不敢肆意接近,生怕自己的存在也会如同那串念珠刺激到小琦,于是自发的转过身,掏出手机拨打起急救电话。
陈峰却已经手脚麻痹,过度的换气让他肺部开始缺氧,脑袋彷佛被细针接连不断扎着般的刺痛,勉勉强强的依照唐琦的指示去调息呼吸,然而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等陈峰耳朵只剩嗡嗡嗡的噪鸣声时,终于承受不住的双眼一闭,彻底晕厥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回报(无H)
陈峰做了个梦。
他身处在那间熟悉的办公室,空间不大,里头薰着浅淡的花香味,家具摆设陈列齐整的死板生硬,红木办公桌处在室内的正中央,上头的文书资料总是能被一丝不苟的分类整理,简洁俐落的归档上架,这是他母亲王欣专属的办公室。
九岁的他连椅子都没有的跪坐在地板上,拿着钢笔艰难的在废纸上涂涂画画,陈峰凑过去,看见九岁的自己正在画卡通角色的涂鸦,图上的男主角手持一把歪歪扭扭的长剑,朝着黑色的大怪物奋力砍去。
陈峰莞尔,蹲坐在小时候的自己身旁,看着对方仔细的为怪物涂上层厚厚的浓黑色。
突然,办公桌传来奇怪的响动,陈峰转过头,并没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九岁的模样。
他只注意到他的母亲高高在上的用单手抵着办公桌,对准话筒愤怒的像是打机关枪般,疯狂的扫射出一连串犀利的语言,急促而激烈,怒火像是碰到干柴般越烧越盛,最后大力甩开话筒,颓丧地坐在转椅上,两手狂躁的弄乱梳理整齐的秀发,发泄似的从喉腔溢出古怪的咕哝声。
陈峰有点害怕,他觉得接下来好像会发生甚么不好的事情。
室内静谧了一小段时间,却不过是暴风雨前来的征兆,王欣突然愤恨的扫开桌面上所有的摆件,零星的文具撞上陈峰的身体,不由得发出了痛呼声。
稚嫩的儿童嗓音却像是惊醒了王欣,她垂下头,露出森冷的笑容,兀自往透明的玻璃窗走去,每迈出一步,玻璃上就产上细碎的裂痕,像是蜘蛛网般逐渐扩大,直至到达窗前,窗户彷佛是上演慢动作镜头般从内往外的彻底破碎,被震飞的碎玻璃在太阳光的反射下闪烁出刺眼的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