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她瞥见我,复低下头去,再抬起时,停了手中花洒走了出去。
我叫住她:“幽兰。”
其实也没什么话要说,谁心底都不快活。
“你是不是喜欢他?”我问。
她不说话。
我幽幽叹一声:“他辜负过你,你还爱他么?”
“大人从没有辜负过奴婢。”
“你们一道入宫,患难与共,你又救过他的命,那时候----我猜,他是不是许诺过你什么?把你送出宫,为你置宅子,把你当贵妇人养着,和你结过对食,可如今呢?你还在这宫里头呆着,什么也没有。”
“奴婢心甘情愿。”她道,“大人对奴婢很好。”
“心甘情愿到看着他和我在床上滚来滚去?”我踩着他的亵衣在冰冰凉的地上,“你知道他是能人道的吧,他根本就不是个宦官。”
她耸着肩膀默然以对。
“为什么不恨他?”我黯然问,“你在星河苑说的那一通话,无非是想让我对他彻底死心,我亦如你所愿,可如今-----我这样回来,你心底没有一点怨么?”
她良久不语,最后道:“当时是奴婢贪心了...其实只要在大人身边,奴婢便心满意足了。”她垂首,“殿下出嫁那日,奴婢心底本是开心的,可大人独自在屋里坐了一天一夜,走出屋的时候勾着背,头发都花了,他不能喝酒,却时常借酒浇愁...看见大人这样痛苦,奴婢的心比他还痛苦百倍,后来,殿下要回来的时候,大人经常高兴的在城楼上北眺,临了又对奴婢道,有没有能让白发变黑的法子,他怕这样子见殿下,殿下会嫌弃他老了丑了不肯看他一眼....不管奴婢心底如何,看着大人高兴,只想着,这样才是最好的....”
他从晚风中归来,衣袍鲜亮,眉眼透澈,傀俄玉山濯濯春柳的男子,不管别人口中的他如何,我没见过他曲意杀人,没见过他阴狠毒辣,没见过他落魄无助,在我面前的那个他,和别人口中的他都不一样。
他从捧着一个金丝紫檀匣进来““今年新锻的金步摇,喜欢么?”
紫磨金琢,菱花堪露,以翡翠为毛羽,水晶为华云,六朝而下伏成鸟兽花枝,白珠珰绕,行步间叮咚作响。
女子的第一支步摇多是丈夫亲手簪在发间,他握着这支簪轻轻插在我发间:“我送无忧的第一支金步摇。”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脂粉不施面容平淡,裹在他的衣裳里却有妩媚旖旎之姿,乌黑发间一柄华贵金步摇轻轻作响,他站在我身后,眼神绵长的望着我,两人偎依在一处好似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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