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痴哥哥,真是傻得可以,矫情又自以为是,如果不是他那天犯懒不肯跟我去地下车库,怎么会出那档子事。
明明是同一个母亲,怎么会有完全不同的我和他来,真不知道他父亲是怎样的人,才能把他造就出那样一种性格。
我就不相信,活生生一个大男人,还能硬是让生活给逼死了。
我不想再理会冯深的劝告,直接问他:“哪个肾更好一点。”
他看了一眼化验单:“嗯……差不多吧,右边稍好点,你摘左肾吧。”
“摘右肾。”我说。
他猛地抬起头来,好像看见九大不可思议之首似的:“你疯了?你真他妈疯了俞衡?!你把好肾摘掉你自己不活了?你就不怕以后万一……”
“没有万一。”我打断他,“是你自己说差不多,而且我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冯深狂躁地抓着头发:“妈的你们一家子都有病吧?!尤其是你,你脑子进水了吧?你要把自己更好的那个肾,给一个,深度昏迷,还不知道手术能不能成功,甚至手术台都可能下不来的人?!”
“是,我有病,我疯了。只要你肯给手术,你骂我什么都可以。”
“不行!”他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右肾比左肾难度高,别给我们添麻烦了行吗?!”
“那是以前,现在技术早已经克服了,少用这种过时的借口搪塞我。”
他被我拆穿,顿时语塞:“那、那也不行!医院的制度不允许!”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的制度可以让活人更改,而如果人死了,那还要制度何用?”
“……你!”
“如果你不同意,我让老师来跟你谈。”
他顿时抽风似的大叫:“你他妈别提他行不行?!有老教授罩了不起是吧?!他到底是你爷爷还是你祖宗,怎么就那么护着你啊?!”
“都不是。你不要管那么多,总之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这种有违制度的事情,我得跟院里上报,商讨之后才能回你。”他叹了口气,“如果批准了,那就看你的身体状况,反正他已经那个样子了,哪一天都没差。”
我站起身来:“那你尽快吧,越快越好,最迟不要超过这星期。我随时待命。”
我说罢便往门外走,又听见他道:
“俞衡,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爱他吗?”
我没有回答。
“如果你真的爱他,你知道他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还不肯放手让他走?”
我回转身。
“我爱不爱他,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不过鉴于你也帮了我们很多,我可以回给你一个问题来作为答案。”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不是也很爱你的未婚妻吗,那你也一定知道,她并不愿意你因她的死而痛苦一生。既然这样,你现在又为何坐在这里,不去完成你们伟大的事业,而放下了梦寐以求的手术刀,当起了坐诊医生呢?”
他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答不上来。
人都是如此,爱与痛,情与欲,永远是无法抉择的难题。
我从不自诩是圣人,我有我的爱法,他有他的活法。我爱他,就是要让他活着陪我,我不管他怎样难,都要让他坚持,苦痛过后总是会迎来光明。生命只有这一次,如果连生命都没有了,又谈何爱与不爱。
除非到了真正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天,到了真正老死的那一天,我自然会放任他离去。
可现在还不是放手的时候。
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一个哥哥了。
请原谅我,让我再自私这最后一次。